木石已默

好巧 又是你呀

【盾铁】CAN I TOUCH YOUR DAEMON?(黄金罗盘AU,一发完)

八月给妖都盾铁O写的一个寒冷的故事

本来应该早点放出来,蓝鹅笔者有着金鱼的记忆。。

于是当作圣诞节贺文放出来啦(偷懒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新的一年也能在坑底开开心心地吃粮XD


字数:20000+

分级:PG-13

简介:就像做梦一样,斯蒂夫回来了。对于托尼来说,这比任何“真相”都重要。


感谢

介介

二哟

烛原




01

托尼盯着自己杯子里的啤酒——泡沫已经散去了,现在那些金黄的液体正因为不知名的震动而泛起椭圆形的涟漪。

应该是又有一艘大船起航了。他想,谨慎地把背包缩进自己身前的风衣下。

这里大部分是吉普赛人,从他踏进这个酒馆开始,被人偷窥的感觉就没停过。

线人还没来。他焦躁地用三根手指在桌面上敲打。

小呆趴在他脚底下,用尾巴缠着他的小腿,闭着眼睛在桌子下面的阴影中假寐。

门口的铃铛突兀而清脆地响了一声,托尼转头去看,只扫到一个高大臃肿的影子,右肩上站着一只白头海雕,他刚想仔细辨认,就被另一具躯体挡住了视线。

“你边上有人吗?”男人的意大利口音很重,带着浓厚的鼻音。

托尼闻声抬头,看见了一个黑色小卷发、左眼上有一道竖着的疤的大胡子男人。

“有。”托尼快速接道,他一点也不想让这个看上去不怀好意的人坐在他旁边。

“我看着不像。”男人毫无礼节,反而油滑地笑起来,“我就坐一会。”说着强行挤上了托尼旁边的高脚凳。

男人的精灵是只狼,毛凌乱地炸起来,在男人说话时警惕地绕着椅子腿走来走去,尾巴压低了不断晃动。

小呆睁开眼睛,舒展了下爪子,棕色的瞳仁紧盯着那匹狼。

男人用吉普赛语点了一杯龙舌兰,期间他颇有些神经质的快速眨动着眼睛,还在暗中观察托尼的反应。

他自从坐下之后嘴就没停过,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作为云游商人的经历,托尼听得兴趣缺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能源生意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就把这人所说的奇闻轶事都当成家常便饭了,说到最后他只记住这男人名字是尤利西斯克劳。

他再一次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这里潜在的危险实在很多。

他刚要摆出公式化的微笑礼貌而友善的离开,克劳便开口了,问了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问题,“你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别激动,我只是好奇——你刚才一直紧抱着你的包,我不禁想象你到底装了什么宝贝货物在里面。”克劳兴奋得手舞足蹈,面上的笑却令托尼觉得很不自然。

他正式觉得自己不能像来时那样平静地离开酒吧了,克劳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尘埃仪来的。

小呆站起来了,他的个头是那头野狼体积的二倍,他缓慢地从阴影中踱步出来,作为一只大型猛兽的威压令孤狼连连后退。

但是托尼敏锐地注意到小酒馆里躁动的精灵不止他们两个的,这里还有其他的狼,他们绿幽幽的眼睛都在不时地偷瞥这个角落。

他抚摸小呆的头令他稍稍后退——一旦打起来,他们单枪匹马势必不是吉普赛人们的对手。“哇哦,你太紧张了。”克劳无奈的笑。

“线人就是你吧?”托尼十分冷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克劳收敛了多余的表情。

“说是交易,其实是诈骗与抢劫。”他缓慢地说,“可以,我一开始是真的被骗到了。”他把左手放进兜里摸索,最后停在一颗微型震荡炸弹上。

酒店老板垂着眼帘静静地擦着手中的玻璃杯,从始至终未说一个字。

“我们都是生意人,没有什么东西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克劳道,他还在挽回气氛。

“你不妨说说你的条件?”

托尼挑眉,等这家伙狮子大开口,他就动手。

克劳露出自己黄色的牙,反复地来回搓手,“非常好!那我就直说了,我……”

托尼睁大了眼睛。

一道尖利的破空声音从他们俩背后突然响起,紧接着是沉重的玻璃制品在地上砸个粉碎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混乱的黑暗。

该死。托尼暗地里骂道,这该给克劳很好的机会浑水摸鱼。

他快速地站起来退到墙边去,酒吧中央果然有一群人在骚动和大吼,他们愤怒地拉下火枪的保险栓,危险的金属声音不绝于耳。

避免交火当然是最好的,这样就不容易惊动科研协会的老头子们,他也……

小呆向着他面前的黑暗发出了威慑的怒吼。

托尼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靠近了,一只宽大的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大脑轰的炸了,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响声好像打雷般让他耳鸣,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反抓住那个人的手腕跟他撕扯,却被抵在墙上动弹不得,那个男人轻松地挣脱了他的束缚,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跟我走。”男人的声音出奇的沉静。

托尼停止了挣扎——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他今晚第二次骂了该死。

该死。

他以为他会觉得尴尬,觉得丢面子,因为明明是他一个人瞒着上面偷跑出去找黄金罗盘,现在他却需要监事会的帮助,兜兜转转结果还是一样。

“低头。”声音又响起来,男人用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扣着他压低重心前行。

他们俩弯腰还没多久,就有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将身后的墙壁打得木屑飞溅。托尼又听见克劳在用吉普赛语大吼着什么,他猜测着应该是让他的手下拿火把来。

“这边,钻出去。”

托尼还没来得及错愕一下就被强行摁趴在地上,面前出现了透着光的门缝,有雪花味道的风从缝里吹进来,他用力一推,小门就开了,他只能连滚带爬的从这个他不敢细想功能的门里爬出去。

这时候他开始想念小呆小的时候,遇见这种狭窄的地方他就可以变成个仓鼠什么的缩进他兜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他抢占狭窄的逃生空间。

“哦……这可真是……”小呆冲到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雪地中去,满腹牢骚地抖了抖自己带着暗纹的银色长毛。

托尼爬出来之后用力呼了口气,“你想说什么?你作为豹子的尊严被一个狗洞侮辱了?”

小呆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原来还钻过耗子洞呢!”托尼佯怒着拍了他的头一下。

“嘿先生们!我想我们还没脱离危险呢!”刚才的男人也钻了出来,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和地中海蓝的漂亮眼睛。男人的精灵是一只白头海雕,是位精明能干的女士。

“好的长官。”他翻了个白眼。

“叫我斯蒂夫…”男人无奈地看着他,并且满怀担心,“你看上去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

“留了点小礼物给他们。”托尼狡黠一笑。

话音刚落,酒吧的玻璃就默契地被某种冲击波震得全碎。

海雕振翅飞了起来,显然受到了惊吓,“哇哦!”她赞叹道。

小呆蹭着托尼的腿,得意的冲那只美丽的大鸟摇了摇尾巴。

 

02

碎金子般的阳光从树叶间洒下落在托尼的额头上,他在约旦学院庭院里的一棵橡树上,翘着二郎腿,躲避着老管家贾维斯和他父亲霍华德的“搜捕”。

午后的空气温厚而缱绻,他后脖颈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百无聊赖,只好闭目养神。

然而不久之后就有人入侵了他的领地,托尼是先听见脚步声的,但他仍旧没睁眼。

小呆变成了一只蜂鸟,他快速地扑打着翅膀悬停在空中,用气声骚扰着托尼叫他起来看来的人。

托尼起初是有点不耐烦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懒懒地眯缝着眼睛朝下看,扫到一片媲美阳光的金发。

谁啊?他用口型问小呆。

小呆摇头表示不知道。

托尼把翘起的腿放下,改成骑在树杈上,探着身子去看那人。

宽阔的肩膀、格子衬衫、挽起的袖口、棕色的牛津鞋,还有手中的一本大部头。

教授吗?他猜想着,又往前探了探,扫动了一片树叶,发出了窸窣声。

格子衬衫回头,托尼注意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单片眼镜,很绅士的样子。

是教授吧。但是看着好小啊,比父亲小多了。

小呆变回雪豹落在枝干上,惬意地舔了舔爪子。

“你挡我视线了。”他用气声对小呆道。

小呆一点也不客气,“你挪到前面一点去看呀。”

托尼丢给他一个白眼,坐在树杈上缓慢地向树梢前面蹭。

格子衬衫大概是想找个阴凉地看书的,很巧的是,他也看中了托尼选中的这棵橡树。

托尼垂直着往下看,他大概是太无聊了,竟然研究起格子衬衫看的书。

尘埃...格尔尼斯...北极?平行世界?

托尼有几个字不认识,他在努力地辨认着。

“你在干什么,孩子?”他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忘了对方也有精灵存在。

转头的时候他正和一只巨大的白头海雕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对方的翼展超过两米,尖利的宛如波斯弯刀的喙有他的手掌般大小。

他被吓得不轻,一时间手滑失了平衡,竟然从树上跌了下去。

这树实在太矮了他觉得他在失声发出惊叫之前就会——哇哦!

那只巨雕迅速地抓住了他,减缓了他的下落速度,但是又因为陌生精灵与人类之间不能接触的某种禁忌,她把托尼丢在了格子衬衫——她的主人身上。

“托尼!”小呆尖叫着变成蜂鸟飞了下来,同时与那只凶猛巨大的白头海雕保持着距离。

“噢!”托尼趴在对方身上发出了痛呼,他仍然被咯到了肋骨。

“星期五!”格子衬衫也被吓得大叫起来,“你从...这孩子...?”他看看头上的树杈又看看托尼。

 被唤作星期五的大鸟用喙整理着自己胸前一丝不乱的羽毛,“他在树上偷看你。”

“没有!”托尼反应过来之后大叫道,然后不出意外的脸红了。

好凶啊,居然还是雌性的。

格子衬衫倒没有生气,他把单片眼镜摘了放进胸前口袋里,然后凑近了盯着托尼的脸看。

“你是霍华德的儿子吗?”半秒之后他笑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托尼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得自己十分愚蠢,这跟承认了又有什么两样!

格子衬衫微笑起来,很好看。“你长得和他好像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星期五踱步到小呆身边,“你好,鉴于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小雪豹仍然不知天高地傲地昂着头,“小呆。”

托尼气鼓鼓的,“你不要告诉父亲我在这!”

“我能问原因吗?”

“我...他....他企图阻止我对尘埃的研究!”托尼趴在草地上,格子衬衫用两条腿就能把他圈起来。

“哇哦...”格子衬衫沉吟,“那可真是了不起,连我都怀疑尘埃的真实存在呢。”

托尼一边心虚的冷汗直流,一边得意的哼哼,“那当然了...”

不远处,星期五憋笑:“你就叫这个?你长大了还叫这个吗?”

小呆并不觉得羞耻,“当然了,这是我的名字,瞧你的,好像代号一样,他为什么不叫你星期四?”

“这是你应该调侃一位女士的吗?”星期五生气地扇了扇翅膀,差点将小呆刮了个跟头。

“托尼...托尼斯塔克?”

“是的,你也可以叫我安东尼斯塔克。”

“托尼就挺好的。”

“你呢?”

“斯蒂夫,斯蒂夫罗杰斯。斯塔克教授,请你多多指教。”

不光他的金发,他的微笑也可以跟阳光媲美。那时候托尼想。

 

03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好像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助。”,斯蒂夫说。

“我本来也不需要。”托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前行,背着他深灰色的旅行包。

“我一个人也能搞定他们。”他补充了一句。

斯蒂夫沉默了半晌。

托尼抿着嘴,感谢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他咽回肚子里。

小呆走在他身侧,星期五则好整以暇的收拢起翅膀团成一个球,卧在小呆背上。

“还有多久?”托尼喘着气。

“翻过这个坡就是。”斯蒂夫精力依然充沛,他赶上托尼和他并肩,“把包给我吧。

托尼执拗地避开了斯蒂夫伸过来的手,“不用。”他加快了步伐。

斯蒂夫只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星期五逆着风滑翔起来,又落回斯蒂夫肩头,“他小时候可不这样。”

斯蒂夫不置可否,“只是我搞砸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斯蒂夫所说的那个补给点才出现在地平线上。

白色的碉堡型建筑在深沉的夜色中仿佛和雪融为了一体。

托尼看见两个模糊的黑点出现在他视野中,看起来移动速度还很快,他用手挡住了斯蒂夫示意他停下,然后无声地指给他看。

“是巴顿和娜塔莎。”斯蒂夫的声音中有一丝压抑着的兴奋,“他们有雪橇犬。”

托尼这时候才显出困顿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坐在这等了?”

斯蒂夫笑了一声,用肩膀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再走两步吧。”

托尼故意把泄气的声音拖得很长,继续往前走。

 

“谢谢。”他接过红发女士递过来的加了棉花糖的热巧克力,缩在毯子里嗫嚅道。

他进来已经十五分钟了,却仍然忍不住打寒战,小腿以下僵硬的好像混凝土,他的脚趾头要等上半分钟才能接收到他大脑的指令然后缓慢的屈伸。

“鬼天气。”他嘀咕。

柜台后上臂肌肉发达的男人看他一眼,他正擦着手中一把银色的花纹繁复的弓,一只蓝灰色的隼站在他肩头,“这可不是什么鬼天气,对于北极来说,这是正常天气。”

托尼耸肩,“对我来说,这就是鬼天气。”

红发女人发出咯咯的笑声——斯蒂夫叫她娜塔莎,娜塔莎抚摸着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狐狸的皮毛,饶有兴趣地道,“既然你是来找黄金罗盘的,你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

托尼看了远处的斯蒂夫一眼,后者回望他以耐心的、坚毅的目光,他移开视线又盯着自己杯子里沉浮的棉花糖。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第一个来找黄金罗盘的人。”

“你确实不是。”拿着弓箭的男人从柜台后面转出来,“这个补给点是去披甲熊领地的必经之路,我们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满怀野心的背包客,想找到传说中失落的真理仪,但无一例外的——”他的语气陡然下沉。

“无一例外什么?”

“他们都再没回来过。”娜塔莎严肃的说。

“所以说真理仪确实还没被别人找到过。”他满不在乎地笑道。

说完之后他发现剩下三个人脸上都一同写上了“这不好笑”。

“好吧好吧。”他作举手投降状,“但是那也不能说明问题,你们并没见过他们的尸体。”

“那才是问题所在。”斯蒂夫指出,“我们并不知道我们面对着的是什么。”

“即使有尘埃仪在也不行?”托尼指着自己的背包,“据我所知,她还没出过一厘米的差错。”

他继续说,“黄金罗盘和尘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们又都知道尘埃通过精灵连接着我们与其他平行世界,尘埃仪就是通过模仿这种连接来追踪大规模的尘埃活动的,两个月前我发现尘埃仪一直在频繁地发出指令,紧接着科研会的黄金罗盘搜寻队就在她所指示的区域内消失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

“这不是巧合。”斯蒂夫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但这正是我们不让你立项建立一支新的搜寻队的原因。”

“那些人永远都在拒绝更有效率、更正确的做法,还胡扯些什么经费问题和安全问题、人事问题来搪塞我,其实科研会内部根本就是有主教法庭的残党,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和既得利益来拼命掩盖真相,因为一旦真理仪找回来,他们所有的丑恶面具都将被揭下——”

“而这是我出来找你的原因。”斯蒂夫手握成拳抵着额头。

“你什么?”

“出来找你,就我一个人,不代表监事会。”

托尼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话题的走向了,斯蒂夫的摊牌令他有些不安。

娜塔莎肩头火红的狐狸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那我立项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投反对票?”托尼仍然在挣扎。

“你自己也说了主教法庭的残党还在,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只要立项成功他们就会放任你找到真理仪吗?当然不会,他们会在你的小队里埋下眼线,那样你的处境将会不如现在。”斯蒂夫提高了音量,但是托尼听出了其中浓浓的疲惫。

“也许你需要一杯热咖啡。”他不合时宜地说。

斯蒂夫哽住了两秒,然后声音小下来,“也许。”

“现在至少,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斯蒂夫顿了顿,“两个人作伴总比一个人好。”

巴顿暗中向娜塔莎做了个鬼脸。

有猫腻。他用口型说道。

“等一下我要整理一下!”托尼眨巴着眼睛,他指缝间因为尴尬和紧张而变得黏糊糊的,“所以现在你仅代表你自己的意愿、斯蒂夫?你同意陪我进去找黄金罗盘了?”

“当然。因为我知道你作的决定无法轻易改变...”斯蒂夫无奈的说。

“那个黄金罗盘对我的研究真的很重要。”托尼正色道。

“我知道。”斯蒂夫重重地点头。

“你真的不需要为我...这样,你...离开了那么多年,”他谨慎地措辞着,生怕说错一个字而刺痛对方,“我知道你还在适应新的社会和生活,这很艰难我想,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作这么一个决定...”

开始笨嘴拙舌了,干得漂亮,托尼。

“你是傻吗!”不是斯蒂夫,是刚刚转醒的小呆在说话。

一屋子人都把目光转向一脸哲学光芒的雪豹。

实际上前面那么多对话小呆只听见最后几句,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开口——

“因为他在乎你啊笨蛋!”

“......”

“......”

“......”

“噗。”巴顿笑出了声,但是他还没等收到任何一方的怒瞪就自行给嘴拉上了拉链。

“你看...都快五点钟了,我建议你们....现在去睡一觉。”但没过多久弓箭手就不甘心的打破了沉默。

我刚才是不是双关了???他担忧地想。

 

04

这座白色的基地曾经是主教法庭的特殊设施。

那时候主教法庭为了控制新生一代孩子们的思想,使他们断绝创新的、出格的、有意义的想法,成立了秘密组织饕餮将一些孩子拐带到这座建筑中,进行一些骇人听闻的实验——包括“分割”,即切断人与精灵之间的联系,那时候有不少孩子在这里丢失了精灵,然后或痴呆、或疯癫地死去。

但后来一场爆炸使饕餮覆灭了,这座建筑只有外表还保持着纯白,内里早已经面目全非,后来被科研会归为所有,建筑内的墙壁被漆成了酱红色,大部分破损的地面被铺上了雪松木,它的瓤的味道已经全部改变了。

“但我仍然觉得这里很瘆人。托尼说。

“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听过饕餮的故事。”斯蒂夫说。

“是的...我母亲讲过。”托尼迟疑了一秒,然后带了点笑意,“任何母亲都不会放过一个天然的可以吓唬小孩让他们晚上早点回家的故事。”

“你信了?”

“当然,但那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是我看过书,我知道那是真的,确实有拐带小孩的饕餮存在过。”托尼说,拽了拽自己的枕头。

娜塔莎说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但是他百分之百不信,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他和斯蒂夫塞进一间房里。

斯蒂夫提出要把屋里唯一一张床——虽然是双人床,让给托尼,然后自己睡套间外面的沙发,但是托尼拒绝了,他说他不介意和斯蒂夫睡一张床,他保证他们的夜晚会度过得很平静、很和谐。

所以此时此刻他和斯蒂夫僵硬地各自占据了一张大床的两边床沿,然后心有灵犀地共同睡不着,最后斯蒂夫讲起了睡前故事。

他其实不应该为难斯蒂夫。托尼想,他这样的行为应该称得上是恶劣了,因为他并非一无所知,他心知肚明,是他明白地拒绝了斯蒂夫,但是又自私地希望能陪在他的身边。

“黑暗年代...”从床那头传过来一声喟叹,斯蒂夫沉默了一会,“你父亲穷尽一生都在与主教法庭作斗争,他就是那些老顽固们最怕的那种人。”

“你并没陪他走完一生。”托尼感觉喉咙变得十分干涩,他也想到了一些沉重的回忆。

“他是在你....在北极消失之后才去世的,他一直在找你,却没办法找三十年。”

星期五落在阳台的栏杆上,愣愣地低垂着头。

“你呢,你找我了吗?”斯蒂夫的声音和他的一样,干涩得发紧。

“有也没有,我试图找你,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北极离约旦学院又是那么远。”

斯蒂夫讷讷地嗯了一声。

小呆早已经把爪子垫在下巴底下,趴在地毯上打起了呼噜。

“睡吧。”斯蒂夫最后说。

托尼一个音节也没哼。

他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屋子里没有钟表,没有滴答滴答有规律的敲击声,也没有窗户,墙壁很厚,听不见外面寒风的呼啸,他只能听见咫尺之内的呼吸声。

他自己在心里数着秒数,数了三百下,感觉着后面的气息好像渐趋平稳了,才稍微活动了下脖颈。

他用手肘撑了下床垫,尽量不让自己的衣服和床单之间产生过大的摩擦声——托尼忍不住偷偷地转过身去看斯蒂夫。

很不巧,他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

托尼刚转过去摆正身体,就看见斯蒂夫正毫无困意的面冲着他的方向,睁着他海蓝色的眼睛,手臂抱在胸前,目光轻柔地浮在他身上。

噢真该死。

他像只受惊的负鼠一般又灰溜溜的转了回去。

 

05

托尼发了疯一样的奔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教堂的钟声昏昏沉沉的响了,唱诗班的孩子们唱起了空洞的哀歌,牧师平着调子念出他千篇一律的赞美诗,他也许听见了女人的抽泣声,也许没有。

他在通往教堂的小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扭到了脚腕,膝盖也擦破了,他顾不了那么多,爬起来又继续往声音的来源处跑。

小呆这时候仍然没有定型,他不断地切换着自己的外形,一会是蜂鸟,一会又是雪豹,试图跟上托尼的速度。

他几乎是愤怒的,这种情绪要远远大于悲伤。

这些人,教堂里的这些人,包括他父亲,他们虚伪、险恶、漠然,没人真正关心另一个人的死活,可是他关心,他不相信斯蒂夫的死亡。

霍华德告诉他斯蒂夫在北极被确认失踪,没有尸体、没有讯息、搜索范围太大,考虑到恶劣的天气,斯蒂夫几乎可以被判定为死亡,没人可以在零下七十摄氏度的北极带着那样少的装备在野外存活半个月之久。

然后主教法庭擅自举办了葬礼。

“你们才找了半个月,怎么就确定一定找不到了?怎么就确定他已经死了?”他的怒吼听起来更像尖叫,托尼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滑下来。

霍华德把文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同样心力交瘁地吼回去:“归根到底你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你懂什么??”

“斯蒂夫是我最好的朋友。”托尼憋了一口气忍住抽噎,尽量平静的说。

“我的上帝啊,你才十四岁,他能跟你聊什么,他很善良,他只是在哄你玩。”霍华德委顿地坐在椅子里。

“没有,我是懂他的,他对我很重要,而且他说我对他也很重要。”托尼固执地说。

现在想来,当时他只是在不停地催眠自己,因为只要他开始怀疑,他就会一溃千里。

霍华德只是复杂地看着他。

托尼冲到教堂门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呕出来了,他看见人群开始涌动,他们排着队往一个空棺材里摆放白色的玫瑰和百合,托尼感觉自己的胃翻搅着,他有种强烈地冲动,他要粗暴地闯进去,冲散人群,让所有的女士都发出厌恶的尖叫,让牧师大吼着把圣经丢在他头上,而他会躲开,他会用尽全身力气掀翻棺材,他会让里面无用的可笑的花朵散落在地上,被他踩成一滩烂泥,他要——他要扰乱这一切,摧毁这一切。

好像葬礼不举行下去,斯蒂夫就一直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小腿不停地痉挛,胃中的不适感终于变成了绞痛。

“少爷。”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明、使人冷静。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贴着托尼站着,他的大丹犬走过来趴在了托尼脚下。

雪豹伸长了脖子一下一下地舔着他主人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慰藉。

他最终还是屈服了,他的愤怒屈服给了悲伤,他的坚强屈服给了他怎样也无法打消的泪意。

他转身抱住了贾维斯,放声大哭,把自己的眼泪用力地蹭在后者的黑色西装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06

“披甲熊?等一下你们是在说披甲熊吗?”托尼蓬乱着鸡窝头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突然就捕捉到了斯蒂夫话语中的一个他感兴趣的词汇。

“是的。”经过六个小时的休整,斯蒂夫看起来活跃多了。

“我以为他们都灭绝了。”托尼惊异道。

“是快灭绝了,詹姆斯巴恩斯还活着我也感到很惊讶。”

托尼一口把嘴里的热咖啡给喷了出来,“他姓巴恩斯?他是王室后裔?你认识披甲熊王室后裔?”

“什么意思?我不能认识吗?”斯蒂夫不悦地眯起眼睛。

“没,我兴奋过头了。”他干笑了两声转过身去。

我大学的时候还写过披甲熊权力结构与决斗系统的论文呢,拼死拼活也没找到一只能现身说法的,没想到在这等着呢。托尼想。

巴恩斯先生很大。这是托尼看到他人生中第一只披甲熊的时候脑中的第一想法。

他们俩刚一出门,就看到巴恩斯先生巨大的身躯横卧在基地前的空地上。

托尼注意到他的左前爪是全金属的,上面还纹了一颗红色的星星;巴恩斯先生的盔甲

雾蒙蒙的银色,托尼知道那是陨铁的色泽,而不是什么金属银被氧化之后的颜色。

巴恩斯先生甩了甩头,他的陨铁盔甲发出沉重的钝响。

“巴基!”斯蒂夫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巴基?”托尼回头看向娜塔莎,“认真的?”

娜塔莎冲他耸耸肩,“他们俩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托尼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带着盔甲来了?跑起来的时候它们很碍事的。”娜塔莎走上前去,超过了托尼,披甲熊友善的把头低下来(等一下他是笑了吗?),用他的鼻子摩擦娜塔莎伸出的右手。

娜塔莎的火狐兴奋地在巴恩斯先生的脚掌周围刨着雪,还围着他的腿转圈。

“我不带着它们上路,我会把盔甲寄放在你这里。”被叫做巴基的披甲熊从喉咙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你好,斯蒂夫,很高兴见到你——还有你,我的另一位乘客,棕色的漂亮家伙。”

托尼完全忽略了那个奇怪的称谓,“乘客?”他一脸不敢置信,“乘客?”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要骑披甲熊吗!!!”

娜塔莎重重地啧了一声,“劝你不要用‘骑’这个字眼。”

托尼胡乱嗯了两声,仍然一脸兴奋,他看起来就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时候,拿着他爸爸送给他的新型粒子枪一样。

斯蒂夫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干嘛呀...”托尼心不在焉地摇了下头,但是马上又随他去了,他正满脸放光的研究巴基脱下来的银色陨铁盔甲,用手指抚摸过上面每一道细腻的花纹。

“这简直能称之为奇迹!”出发前托尼对那一堆盔甲可谓是依依不舍,斯蒂夫和巴基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托尼帮娜塔莎和克林特给盔甲装箱,手忙脚乱地顺便在本子上狂草些什么。

“你喜欢他。”巴基从喉咙里促狭地笑道,用他的头顶斯蒂夫的后背。

斯蒂夫差点被他顶个跟头,“嘿!”他抱怨道。

星期五尖锐地鸣叫一声,降落在巴基头上,用他金黄色的喙佯怒着啄了几下披甲熊的头顶。

巴基痛叫起来,斯蒂夫抬起手,让星期五能优雅地降落在他手臂上,他笑起来:“你该记得这位女士的厉害。”

星期五哼了一声。

巴基毫不在意地在地上蹭了蹭爪子,“说真的兄弟,你适合直球出击,Bang!”

“我出击过了!”

“那他怎么这样!你成不成啊!”

“他说他很忙...他还说他暂时没有心力想那些——那时候他正在做尘埃仪的研发工作,然后——啊他说了很多东西、很多——像是借口的东西,最后他说他看到我就很紧张,说看到我让他想到小时候——我真的很纠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们的年龄差问题,比如说,他嫌弃我现在实际年龄六十多岁...之类的。”

“你个笨蛋,话多想的也多。”

“我没法不想那么多。”

“我大概不是喜欢他,是很喜欢他。”

巴基瞥他一眼,“我明白,你想说你爱他。”

斯蒂夫踹了巴基一脚,“嘘,他过来了,咱们该走了。”

 

07

“呀呼——”

不得不说,坐在一只披甲熊上,在雪原上风驰电掣,这一切都太酷了,连冰粒子迎面打在脸上都不那么疼了。

托尼压低了重心,带着棉手套的手紧紧地抓着披甲熊厚实洁白的长毛,感觉整个世界的复杂和纷繁都在离他远去。

还有斯蒂夫,只是斯蒂夫而不是监事会的斯蒂夫,这令他心里好像有一只黄雀在上下飞舞。

他的世界曾经被主教法庭的阴影所笼罩,他的研究、他的私生活,无时无刻不被监控着,任何有关尘埃的研究都会被叫停,科学的真相长久地被掩盖,所有企图发掘真相的人大都牺牲在宗教裁判所的铡刀之下。

那时候他不过二十五岁,孑然一人,在所有人或羡慕或嫉妒的注视下拿到了斯塔克家的全部家产。他一个人就是一座帝国。

但他却止不住地空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十四岁时的那场哭泣中永久地消失了。他去看了无数心理医生,却闭口不谈斯蒂夫的存在,以至于几乎没有人猜得到亿万富翁花花公子托尼斯塔克的古怪脾气与十一年前的一个科考研究员的死亡有着联系。再者说,这太荒谬了,连托尼自己都不明白那种悸动是什么,他曾经彻夜的纵欲,令自己的性生活变得难以置信的淫靡,约会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可他再也没有碰到过相似的悸动,好像他的能感受到那种冲动的感官失灵了,甚至过了那么多年他以为他要把那种悸动遗忘殆尽了,可仅仅是一个午夜梦回,好像众神在捉弄着他,等着看他笑话似的——他又梦见了五岁时他第一次遇见斯蒂夫的场景,在橡树下,他拖着不再灵敏的身躯以第三者的身份看着那两个人,一个孩子和一个成年人,阳光好像被点燃了一般窜出金色的火花,蝉的鸣响震耳欲聋,然后他猛地醒了过来,再度想起了那种感觉,那种悸动。想起了后来他给斯蒂夫作研究助手的日子,他们俩整日整日地泡在实验室里的日子,晚上躺在约旦学院房顶上看星星的日子,他们在草地上看着星期五和小呆缠闹的日子,还有折磨了他整个青春期的——无论是斯蒂夫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去”的时候——的那种欲望,渴望被触摸的欲望和渴望被他关注的欲望。

外界的和他内心的黑暗叠加在一起,有那么十年,他感觉生活几乎没有希望,苦难望不到尽头,他徒劳地奔跑,计算着每分每秒,却仍然找不到通向真理的方向。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在他和几个同事的努力下,他们创立了科研协会,彻底否定了主教法庭的意识垄断,黑暗的统治倒台了;而斯蒂夫只是被冰冻了三十年然后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年间,命运转变之突然令托尼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就是为什么斯蒂夫向他表白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你在干什么!!”小呆后来都要急疯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你急什么又不是跟你表白!”

“二货!我是你的灵魂!我不就是你吗!”

“...你这么着急让我感觉很微妙啊。”

小呆丢了个白眼过去,“你还想吃我的醋不成?”

跟斯蒂夫在一起的时候,他在一点一点地找回那些他丢失的感官,就像此时此刻,凛冽的空气包裹着他们,他所能听见的只有风声,天空与陆地是界限分明的蓝色和白色,本该是单调的风景在他看来却很舒畅,他的脊背贴着身后人的胸膛,那种热度分明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眼前一下子就明朗了许多。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斯蒂夫在他耳边大喊,以防自己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没。

“什么?”他稍稍侧过头。

“找到黄金罗盘的话,你会问他问题吗?”

“会啊,为什么不,如果我能读懂它的话。”托尼勾起了一个微笑。

“那你打算问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他把身子后仰过去,出其不意地靠在斯蒂夫肩膀上,补充道,“等我知道答案之后应该会告诉你。”

他不敢回头去看斯蒂夫的表情,但他确定他听见了身下的披甲熊先生发出了假装干呕的声音。

 

08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托尼掏出尘埃仪看了看,仪器的主体是一个中空的球,球体外面有三个环形轨道,蓝色的粒子光球在上面圆润的滑动着,指示着黄金罗盘的方位。

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女人的歌声,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声音断断续续的,极为空灵,好像在唱着一首不太熟练的歌。

斯蒂夫警觉地皱起了眉头,似乎在仔细辨认歌的内容,但是那声音实在隔得太远,唱的又诡异的缥缈,两人一熊听得面面相觑,一无所获。

歌声只短暂地持续了一会便快速地远去了,好像歌唱者在以飞快的速度逃离着什么,托尼等了一会才轻轻开口:“那是什么?”

斯蒂夫和巴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他迟疑着开口,“应该是女巫。”

“女巫?为什么她们也在这里?”托尼隐隐地感觉到了危险。

巴基摇头,“人类不是唯一在找黄金罗盘的种族,最近的格尔尼斯很热闹。”

“但女巫应该对人类是较为友善的——至少是爱好和平的中立民族。”托尼摸了摸他的小胡子。

“是这样没错。”斯蒂夫点了点头,“我曾经得到过女巫的帮助,但是涉及到黄金罗盘,各个种族都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如果女巫们已经得到了它,那想必她们不会拱手让人。”

巴基在旁边打了个气震山河的哈欠,“最好别打仗,你们赢不了的。”

托尼冲他挑了挑眉,“不是有你吗?”

巴基趴下来歇息,用屁股冲着他俩,“我不再需要战争了。”

“他在谈恋爱。”斯蒂夫飞快地插了句嘴,然后把包卸下来开始扎帐篷。

“你说娜塔莎?”托尼心有灵犀地接上了,然后换来了斯蒂夫低低的笑声。

巴基愤怒地疯狂摇动他只是一个球的尾巴,然后毫无意外地听见了两个人更大的笑声。

 

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吃到了巴恩斯先生捉回来的鱼,那时候帐篷和火堆都准备好了,巴基湿了两只爪子回来,不停地抱怨假如人鱼不跟他抢猎物,他本可以不沾湿那只带毛的爪子的。

他们早早地钻进了睡袋却并睡不着,托尼摆弄着他的尘埃仪,斯蒂夫在写着他的“探险日记”,按着他年轻时候的一些习惯记录所见所闻,以备不时之需。

小呆睡着睡着就骨碌到了斯蒂夫的睡袋旁边,拿头蹭着他的臂弯,斯蒂夫不耐瘙痒,正笑着想把小呆的头轻柔地推开,却在触碰到精灵的前一秒突然收回了手。

他转头看向托尼,发现后者正炯炯有神地望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焦糖色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进他心里,斯蒂夫不知怎的顿觉尴尬,他把手握成拳,刚要说句“对不起”之类的话,托尼就先他一步开口了:“没关系,你可以摸他。”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出奇的干哑,听起来好像有种极具诱惑的魔力。

斯蒂夫当然知道随便触摸别人的精灵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行为,除非是很特殊的情况。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出奇的快。

现在还不是时候。斯蒂夫反复告诫自己,并压抑着胸腔中四溢的冲动,以防止自己在今天晚上就干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天知道他有多想狠狠地拥抱托尼,然后再给他一个迟到了很多年的吻。

“谢谢。”他最终讷讷地说。

斯蒂夫知道托尼接纳了他,并且邀请了他。

他听见托尼轻轻地叹了口气,“老顽固,跟当年一模一样。”

他发觉自己的胸腔发出了愉悦的、不可控的震动:“我觉得我很幸运。”

托尼略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沉默了半晌,然后微笑道:“我也是。”

 

09

托尼一个人在冻结的冰湖上行走。

日光没有温度的投射下来,照在冰面上,徒劳地反射出惨白的光。

他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将要到哪里去,他只知道他要不停地走下去。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他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的精灵呢?小呆呢?

没有,他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梦里了,虽然这种认知比较朦胧,但他就是从潜意识里知道这不是现实。

真是毫无意义。又是一个朦胧的念头滑过,托尼在冰面上坐了下来,这个梦想表达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戴手套,已经被冻得发紫,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嗤笑了一声,余光扫过蓝白色的冰面,突然就瞥到了一道黑影。

好像冰下面有东西?他疑惑地想着,用赤裸的手拨弄开了蓝色冰面上覆着的白雪。

他向下看去,冰层是极厚的,至少要十余米,看上去就像亚克力或者凝胶材质的透明块体,但冰体并不是透明的,其中还夹杂了一些被冻结的杂质,有些灰色的藻类、像是船体一部分的断裂木板、死去的小型鱼...和人类。

金色头发的人类。

是斯蒂夫。

托尼猛地睁开了眼睛,后背冷汗直流。

梦中的最后几张画面还像幻灯片一般在他眼前闪来闪去,托尼咽了口唾沫,暂时不敢闭眼,担心再一睡着便会进入到同一个梦中去。

干。他不想再回顾黑暗的日子了。

女巫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比上次近了很多,至少声线清晰了,不像白天时那般虚无缥缈,像抓不到的云气和薄雾。

托尼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在婉转的哼唱着早已遗失的如尼语,他不能听懂全部,但是可以分辨出一些单个的名词,例如“狂风”、“长矛”、“奥丁”和“献祭”。

这让他脑子里充满了儿时的北欧神话,有关奥丁牺牲自己的一只眼睛以换取卢恩智慧的故事。

他迷迷糊糊地从侧躺换成仰躺,伸出左手去摸斯蒂夫,叫他起来听这诡异的歌声,或许能从中获得些比他获得的更有价值的信息。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摸到的是一个早已冰凉、失去了温度的空睡袋。

托尼的困顿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他脊背上的汗毛又重新竖了起来。

这家伙去哪了?他腾地坐起来,胡乱在身下刨了刨找出手电筒来,把灯打开照遍了整个帐篷,发现一切东西都在原位,帐篷口也是紧闭着的,拉锁停在最高点,托尼暂时松了口气,这说明斯蒂夫至少不是被强行掳走的,他是在没吵醒自己的情况下偷偷摸出了帐篷。

但是强烈的不安仍然在他心上盘旋,想到刚才做的梦,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托尼带上最简易的装备出了帐篷,小呆不情愿的跟在他后面,雪白的尾巴因为被打扰了酣眠而低落的微微抽动。

帐篷外是异常的宁静,星河垂坠在头顶,后面衬着的是黑色的天鹅绒缎子,黑夜中穹顶显得离地面更近了,好像宇宙正伸出双手拥抱这块奇异之地。

托尼看见披甲熊在帐篷不远处歇息着,女巫的歌声还在继续,并且有方向可循,他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没有任性的独自离去,而是戳醒了巨大的巴恩斯先生。

“我去找吧,你留在这里。”披甲熊这么说着,语气里没有了他惯常的轻佻。

“不,还是我去。”他挡在了巴基的爪子跟前,“你说了别引起战争,你的体型就太过侵略性了。”

“万一你也不回来怎么办?”巴基一点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担忧。

“天亮之前如果我不回来,你先通知娜塔莎他们,再来找我。”托尼笃定地说,呼出来的白气很快地消散在了空中。

“你也别想太多,也许那家伙只是职业病犯了,一个人出去观测什么现象,应该不会有事。”他这话一半说给巴恩斯先生听(因为这只可怜的熊眼角都耷拉下来了),一半说给自己听。

虽然这歌声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他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会发生最糟糕的后果。

巴恩斯先生拗不过他,只好留守原地;托尼循着歌声的方向,幸运的发现了斯蒂夫留下的扎实的脚印,他在心里祈祷自己醒的不算太晚。

 

10

女巫一直在重复唱着同一首歌。

托尼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赶路,感谢着格尔尼斯的风雪没有抚平斯蒂夫脚印的痕迹。他猜想着斯蒂夫一定是发现了很重要的有关于黄金罗盘的线索,需要即刻跟上去,否则他不会选择独自行动,而是会把他叫起来,至少两个人一起去。

只是此刻托尼的大脑中完全没有空间留给黄金罗盘了,真理仪是很好,如果能找到它,他有关尘埃的研究进程会因此前进一大步,但——

托尼咬咬牙,挥去了那些说出来仿佛就会一语成谶的念头。

他在一座高坡面前停下,掏出了尘埃仪。

托尼把仪器捧在手里,感受着它在自己手中一反常态地愈来愈热,蓝色的粒子在铜制的轨道上剧烈地震动着,发出的光芒忽大忽小,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粒子指着的方向大体固定——它不稳定的挣扎着,好像要从轨道上飞出去——直着飞过自己面前的高坡,飞向斯蒂夫脚印指着的方向。

托尼把尘埃仪收回包里。

别多想了,他强行把胸口的担忧压回肚子里——说不定斯蒂夫已经找到了黄金罗盘,先你一步,正在这座坡的另一面等你。

小呆感受到了他的心焦,却苦于无法安慰,只得用力蹭了蹭托尼的裤脚。

托尼双手抓住面前冻结的冰雪,开始手脚并用的攀爬。

女巫的歌声已经能清晰地穿透他的鼓膜,它们甚至没停过。托尼眯起眼睛朝天空中看了看,只看到一整块无暇的深蓝的宝石——并没有女巫拉满弓箭在他头顶上飞翔,这让他感觉松了口气却也隐隐地怀疑:女巫是受神眷顾的种族,他们无须任何的外力,就可以在高空自由的翱翔,这是她们的一大优势,所以女巫们宁可在低空中漂浮也基本不会选择步行,为什么他听了这么久的歌声,却没有在空中发现女巫的踪影?

他拧紧了眉头。

高坡上只有浅浅的一层是松散的雪,下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坚硬的冰面,托尼有幸找到了斯蒂夫用冰镐凿出来的便于攀爬的坑。

格尔尼斯很热闹。他一边攀爬,脑海中一边不断地盘旋着巴基说的这句话。

失踪的科考队,他们为什么连征兆都没留下就消失了?

托尼感觉自己遗漏了些什么东西,有样无害的、存在感低弱的东西被他忽略了,而他现在怎样都想不起来。

也许是最近让他分心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吸了一口气,在离顶端还差两米的位置加了速,连滚带爬地跃上了雪坡的最高点。

视野立刻就宽阔了许多。

小呆比他早了一会到达顶部,正蹲坐在一旁抖落着趾缝中的冰雪。

托尼惊讶的发现他已经来到了这块陆地的最东端,高坡的另一面要缓很多,看上去就像一架大型的滑梯,坡脚不远处就是曲折并且冰冻着的海岸线,冰面白的刺眼,一直延伸进海中。

然后他的心脏突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见了斯蒂夫,远远的,就是一个小黑点,通过轮廓隐约能判断应该是跪在冰面上。星期五正振翅在他头顶上空翻飞。

托尼的胃出其不意地绞痛起来,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该死的,这让他想起他的梦。

他不敢大叫,但他的潜意识拼命地叫嚣着,让他提醒斯蒂夫:离开冰面。

托尼屈下膝盖,小步地下着坡,同时走两步就抬头看看斯蒂夫是否还在那里。

幸运的是,远处的斯蒂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站了起来,向托尼这边看了过来——

托尼不敢放过这次机会,他把双臂高高地举起来,拼命地挥动着,用尽全身力气让对方注意自己。

斯蒂夫看到了他。他也举起一只手,不停地晃动着,手中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

快点,再快点。托尼小跑着下坡,却在眯着眼睛辨别斯蒂夫手中物体的时候吓得脚下一滞。

斯蒂夫好像还担心托尼看不清他手中拿的是什么,又用两只手把那东西举高了架在头顶。

这回托尼彻底看清了——斯蒂夫的手圈成了圆形,中间嵌着的正是一个金色的类似罗盘的物体。

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黄金罗盘。

该死,真有他的。

狂喜和隐忧一起冲上了他的心头,相较不下混成了奇怪的酸涩感。

他看着那个传说中的真理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含蓄而神秘的光圈,又看见拿着他的那个人,好像正笑着,雀跃得不行。

他右手竖成大拇指,然后左手一直打着手势向内招手,示意斯蒂夫快点回来。

托尼紧张地注视着斯蒂夫的方向,他感觉如果他的视线有温度,那斯蒂夫周围的冰雪就该融化了——

对方看起来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托尼的指示,开始往回走。

就在那一刻,时间好像被无限的拉长了,女巫的歌声戛然而止,以至于令人窒息的安静突然横亘在了他们两人之间,徒生出些恐怖来。

托尼发誓他听见了歌者的轻笑,而且不是一个,是很多个——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前一秒斯蒂夫还好端端地站在冰面上,下一秒,就是一个眨眼的空当,一个吞咽的时间,他整个人就消失了。

托尼居高临下,看见斯蒂夫倏然消失在他脚下的冰洞中。

操他妈的。托尼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开始不管不顾的在下坡上奔跑。

他妈的。速度不够,速度不够。

他助跑了两下然后干脆坐在雪上开始借着重力向下滑。

“斯蒂夫!”

他手忙脚乱的滑到坡底,站起来就往冰面上跑,边跑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下脱。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快速地喘了口气:斯蒂夫猛地浮上来,面目扭曲地扒住冰岸,金发全部湿透了贴在脸上,他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留在水面上。

“走!!”他吼道,然后把什么东西用力朝他扔过来。

托尼脑子乱成一锅粥,既没看清也没接住那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一个影子在冰面上朝他滚过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是黄金罗盘。

然后斯蒂夫又沉了下去。

操他的这傻逼在想什么?

托尼听见一声凄厉的长啸,他抬头,看见星期五仿佛被人扼住脖子般在空中搅动,无力地扇动翅膀,只能勉强着不从空中坠落。

“你去管她!”他朝小呆道。

雪豹如同离弦之箭,咆哮一声窜了出去。

托尼又把裤子脱了,全身上下都只留着黑色的皮制保暖衣,这身不容易吸水,他穿在里面就是为了防止意外落水,没想到现在用到了,生死攸关的却不是他。

他用橡胶塞塞住耳朵,刚想拿着震荡弹下去救人,却停了一会,仿佛在思考,最后又拿上了黄金罗盘。

 

11

托尼进水的那一刹那就想到了,想到了他之前忘记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他这一路上都在听见女巫的歌声而没真正见到女巫们的人,因为那根本不是女巫在唱歌,是他们想当然的,他们忘了赛壬还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罪恶的种子。

人鱼。

确切的说是海妖。

善用美丽的歌喉诱骗猎物或敌人,等到他们放松警惕靠近,就将其一击毙命,是种常给人美丽幻想的丑陋生物。

但是能模仿女巫的歌喉这也是托尼闻所未闻的,首先语言不通就是一个问题,没想到她们已经能把如尼文歌唱得这么熟练了......

那如果是这样,可能黄金罗盘就一直握在人鱼手中,这可是一个万年难遇的、永远不会失去吸引力的诱饵。

托尼在冰冷的寒流中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像撕裂般疼痛,冷、太冷了,入水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低温给抽干了,肌肉疯狂地叫嚣着,他的每个关节都像上了锈般无法转动,他面对着深不见底的幽邃,感觉内心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

他没看见人鱼,只看见斯蒂夫在他身下,紧闭双眼,不停地下沉。

托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踩了两下水,加速了下潜,然后靠近了斯蒂夫,轻柔地环住了他。

斯蒂夫下沉的势头止住了。

托尼鼓着腮帮子,耳边的鬓发竖直着向上飘动,他两三下就扯掉了斯蒂夫厚重的防风外套——衣服穿得并不紧,看来他本人之前已经尝试过脱掉碍事的衣服。

他刚挟住斯蒂夫准备上浮,人鱼们就出现了。

就像约旦学院华灯初上的时刻,那些人鱼一只一只地,仿佛黄昏中一盏一盏亮起的街灯,从他们周围一圈的深海中浮现,他们的脸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两颊上的腮无声的鼓动,眼睛中眼白占了大部分,由于本身依靠听觉嗅觉和触觉,他们的视觉微弱的几近退化,瞳孔只有针尖般大小,太阳穴处隐隐发出绿色的光芒;鱼尾轻轻拨动,鳞片反射着诡异的绿光。

十足的深海生物。托尼想,这说明他们还有——

所有的人鱼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发出尖啸,露出了闪着寒光的满口细碎的利齿。

尖利的牙齿。

托尼当机立断地甩出一枚震荡炸弹,不要命地拉着斯蒂夫开始往上游,两秒之后,他身边的海水都震出了细小的皱纹,身后被追赶的压力一下变小了,托尼飞快地向后瞥了一眼,看见有三分之一的人鱼被震得逃了开去,但这并没带来多好的消息——托尼的举动明显激怒了人鱼们,有更多的人鱼涌上来填补了空位,他们发出刺耳的号叫,又扑了上来。

托尼心跳得仿佛要跃出嗓子眼,如果他再不快点浮上水面的话,他跟斯蒂夫就都可以成为人鱼的口粮了,而之后,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傻帽来这里上当。

他还剩两枚震荡炸弹,这一次他把它们全部扔了出去,然后借着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一口气推到了冰窟窿跟前,他回头望了望,在心里倒抽了口冷气——由于炸弹的威力,他们身后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球状的没有人鱼的空间,但是等余波消退了,很快地那些人鱼就又越来越多地包围了过来。

托尼的头已经能伸出水面,他先换了口气,然后又潜下去从下面抱着斯蒂夫的腰,让他的头浮出水面。

冰面太厚了,斯蒂夫体型比他大很多,他绝对没办法一个人把斯蒂夫举上去。

这时候小呆的头出现在了冰窟窿上方。

“托尼!”他急得大叫,“星期五她——”

“你从上边拉!”托尼浮出来指挥他的精灵。

小呆赶忙咬住斯蒂夫的衣服领子。

托尼再度潜下水要把斯蒂夫托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人鱼们近在咫尺,托尼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他们游动拍击出来的水波。

这么执着,看来到底不是为了食物。

黄金罗盘,或者斯蒂夫。因为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够一个人上岸。

托尼在那一刻没有任何犹豫地作出了选择。

他失去了这个人一次,不可能也不会失去他第二次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黄金罗盘,然后用力地把它抛进了水下无边的深渊。

领头追赶的那几只人鱼条件反射似的掉头追着罗盘游走了,连带着的、她们身后数量惊人的人鱼群,也都追随着真理仪的下沉,头也不回地游进了深渊。

海水恢复了一片迷蒙的幽蓝。

在小呆的帮助下,托尼连推带拽地把失去知觉的斯蒂夫弄上了岸,他自己也上去了。

托尼的两只小腿都抽筋了,他的胸口疼得要死,他感觉他好像透支完了后半辈子所有的力气,剩下的时光都只能摊在轮椅上了。

但这还没结束。

他爬到斯蒂夫边上,把对方沉重的身躯抬起来,肚子垫在他屈起的膝盖上,用力挤压了两下,身下的人就无意识的咳嗽起来,呕出来不少水。

“还不行!”小呆为了给冻得瑟瑟发抖的星期五保暖,整只豹子都伏在了海雕身上,用自己白色的长毛包裹住鸟儿不停颤动的羽翼。

“他快要消散了!”小呆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托尼头晕眼花地看过去,发现星期五的周身都晕染上了金色的光圈,她的羽毛在一点一点的变成尘埃,上升着消散在空气中。

人类死亡,精灵也会随之消散。

反之亦然,如果精灵在逐渐消散,那说明人类的生命也在快速流走。

不会的,不会的。

托尼把斯蒂夫翻过来作胸外按压。

我抓住你了,这一次,我抓住你了。

他低下头,托住斯蒂夫的下颌,嘴对嘴地往里吹气。

从前那些他无能为力的,现在他要紧紧握在手里。

再一次的连续胸外按压,托尼张开嘴重重罩住对方的,一边祈祷一边呼气,直到对方胸廓微微鼓起。

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几个动作,一遍又一遍的,不曾怀疑的。

直到小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平淡的吓人。

“托尼。”很少见的,小呆喊了他的名字。

“别做了,”他说,“不用再救了。”

托尼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的精灵。

小呆又重复了一遍。

“不用再救了。”

 

12

“你他妈的!”托尼气的两眼一黑,“醒过来了为什么还他妈的故意憋气!找揍呢?”

“还有你!”他目光一转又看向小呆,“谁教你说话大喘气的?你直接告诉我星期五形态稳定了不行啊?你是我的精灵你胳膊肘往外拐?”

“冤枉...”小呆趴在地上,把脸埋进两只前爪里,“是你自己理解错误...”

托尼瞪了他一眼。

小呆的眼神四处躲闪,讪讪地摇了摇尾巴。

星期五毫无同情心的趴在小呆背上,眯着眼睛偷看自己的主人和托尼两人。

斯蒂夫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跟个老妈子似的(躺着)把托尼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还问他有没有哪受伤了,托尼一脸没好气地觉得浪费感情,推推搡搡地否了。

“黄金罗盘呢?你拿到了吗?”斯蒂夫又问。

托尼分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斯蒂夫,自己穿着剩下的一件,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拼死拼活的找到了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他却没想到更好的两全的办法,只得又放弃了,说出来实在羞愧。

沉默。

斯蒂夫心中了然,便叹了口气,“下回再找到就难了。”

“总归是有办法的,我们已经找到突破口了。”托尼讷讷地说。

然后他又扔下一句,“拿真理仪换你的命,我觉得不亏。”

掷地有声。

斯蒂夫怔怔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为了真理仪,应该会不顾一切。”斯蒂夫轻轻地说,甚至有些迟疑。

托尼把目光放远了,落在嬉闹的小呆和星期五身上。

“你回来之前,是这样的。”他说。

斯蒂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说什么,却又最终没有开口。

“懂了。”他说,带着一丝笑意坐起来。

托尼刚想问斯蒂夫懂什么了,对方的大手就拍到他头上揉了一揉。

“谢谢你。”

托尼没躲开,纵然是四十多岁脸也依旧能微微发烫。

“你怎么老说谢谢,烦死了。”他小声嘟囔,“就跟原来我给你当助手的时候似的,我连帮你倒个量杯你都要说谢谢,我最讨厌你这种客套了。”

“好吧,刚才是最后一遍。”斯蒂夫说。

托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斯蒂夫其实没好意思说,如果那时候你年龄再大点,我就会直接说“喜欢你”,而不是“谢谢你”了。

 

13

“所以说,咱们现在算什么?”

托尼和斯蒂夫并排坐在补给站顶层的天台上,身边的火盆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一窜一窜地在黑夜中跳跃。

娜塔莎和巴顿的驻守生活看来还挺滋润的,托尼想,只要有个伴,有酒、有音乐、有个实验室,日子就可以一点都不枯燥,再说了,还能独占整个北极的景色,极光、冰原、冻海、披甲熊,不过他这样说的话,娜塔莎肯定又要生气他没有平等看待巴基。

哪有,他只是想说那种生物迷人的就像景色一般——

“嗯?”斯蒂夫好像走神了,模糊地应了一声。

最后回去的时候他们迎面碰上了焦急的巴恩斯先生,然后一起回到了补给站。

现在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毛毯,屁股底下还垫着电热毯,外加喝了一肚子的热巧克力,才觉得骨头缝里的寒意排出来了一些,反观斯蒂夫却没有他这么严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反正都冻了三十年了,不怕这一会的。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娜塔莎和巴顿、巴恩斯先生都笑了,只有托尼没笑。

他只好不在玩那点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幽默。

“你之前不是问我想问黄金罗盘什么吗。”托尼突然转了个话题。

“嗯,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我当助手的时候你是怎么看我的。”托尼意外的直白。

斯蒂夫倒有点不自在了,为他那时候怀有的出格的情感而感到不安。

“你为什么不问现在的?或者说,别局限于那段时间,就问我整个人对你的感觉?”他试探着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不敢期望太多,我只想要一个属于过去的答复...”托尼抬头看着天空。

“女巫的迁徙确定是今晚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斯蒂夫看着他,“我更希望你是——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答案,只需要把你断开的过去和现在连在一起。”

托尼笑了,“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呆踱步过来,把自己毛茸茸的头往托尼手底下蹭,托尼圈着雪豹的头把他拉进怀里,惬意地帮他挠着肚子。

巴基跟他们俩道歉,说自己也是一时大意,忘了提醒他们人鱼致命的歌喉,作为弥补,他偷偷告诉他们今天晚上芬兰的女巫将要穿越格尔尼斯的上空到西半球去。

“场面会很壮观。”巴恩斯先生保证道。

“对了!”托尼突然把头从毛毯中伸出来,小呆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兴奋地动了动耳朵。

斯蒂夫一转头,就看到一人一豹的眼睛同步瞪大了。

他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什么?”

“你还没摸我的精灵!”托尼说,棕色的头发四处支棱。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摸过你的了...”提到旧时光,他总是有些微的赧然。

星期五愉悦地飞过来扇了扇翅膀,“哦!都那么久远了!我还记得!”她说,“那时候安东尼的胳膊我一只爪子都抓不满...”

斯蒂夫没有理会星期五的絮絮叨叨,他直视着托尼的眼睛,伸出了手。

小呆,那只雪豹——也就是托尼的灵魂,就那么蹭进了斯蒂夫的掌心。

他用手顺着捋过雪豹的长毛,感受着那丝绸一般的毛发刺进他的指缝,雪豹的头仰起来追着他的手走,还伸出带刺的粉舌头轻轻地舔舐他的掌纹。

两个人的灵魂在那一刻仿佛产生了共鸣。

斯蒂夫因为触摸他所爱的灵魂而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这一天,他或许已经等得太久了。

托尼紧闭着双眼,攥紧拳头。

让别人触摸精灵的感觉就好像,你完全信任一个人,能把自己最柔软的腹部暴露给他。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斯蒂夫说,他放开了小呆。

他的手这一次放在了托尼的侧脸上。

女巫的号角吹响了,那声音从天空的另一端传来,空灵、悠长。

女巫的羽衣像星辰一样闪动着微光,渐渐从天空中遥远的某一隅浮现。

斯蒂夫拥住了他,给了他一个虔诚的、绵长的吻。

女巫的队列很快占满了整片天空,她们灵动的身影共同组成了第二条银河,她们散发出的银色光芒和雪面交相辉映。

托尼想起一句话。

“女巫所见证的爱情将会矢志不渝。”

然后是巴恩斯先生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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